一、“9073”养老格局的来源

最早是上海“十一五”提出的“9073”养老格局，当时上海市政府提出的是：家庭自我照顾占全市户籍老年人口90%左右，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人数占7%以上；养老机构床位发展到10万张，约占3%以上。

 

随后，2009年，北京市在《市民居家养老（助残）服务（“九养”）办法中首先提出为切实解决北京市养老与助残问题，构建北京市城乡一体化的社会化养老助残服务体系，完善本市“9064”（90%的老年人居家养老、6%的老年人在社区养老、4%的老年人集中养老）养老服务模式。按照市政府确定的2020年“9064”养老发展目标，即到2020年，90%的老年人在社会化服务协助下通过家庭照顾养老，6%的老年人通过政府购买社区照顾服务养老，4%的老年人入住养老服务机构集中养老。

2011年2月，民政部发布《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十二五”规划》，提

出“以居家养老为基础、社区养老为补充、机构养老为支撑”的养老服务格局，也明确指出十二五末要实现每千名老人拥有30张机构养老床位。

时至今日，绝大多数省市在喊实现“9073”养老格局，也有个别“9064”的，但是为什么是这样一种格局呢？

 

二、我对“9073”或“9064”的理解

北京市政府和上海市政府对养老的规划，不只是数字上的“9073”亦或“9064”的区别，在内涵上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上海市90%是家庭养老，而北京是90%是居家养老，最起码出台的政策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看到，《2012上海市人民政府关于推进本市“十二五”期间养老机构建设的若干意见（沪府〔2012〕105号）》是这么写的：“十二五”期问，继续坚持“9073”养老服务格局，即在户籍老年人口中，通过强化社区涉老设施配置标准鼓励90%的老年人由家庭自我照顾;支持社区为7%虽住在家里但需要社会服务的老年人提供上门、日托、助餐等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由政府主导，鼓励杜会参与，为3%高龄、失能老年人提供具有全托生活护理功能的机构养老服务。

而北京的政策上文我们也看到是90%是“居家养老”，居家养老与家庭养老有着内涵上的差别，或者叫属性上的巨大差别。“在家养老不等于居家养老。”清华大学就业与社保研究中心主任杨燕绥说，传统的家庭养老，是由家庭提供所有的养老服务。但由于家庭小型化等因素，现代家庭已经不能完全满足这种养老需求了。“需要社会提供养老服务，再送到家，这是现代意义的居家养老。”

可见，北京市根据自身的老龄情况，将“9073”进一步进行了深化。

但是不管是居家养老还是家庭养老，提出这种格局的理论来源是一样的：在整体人口倒金字塔的格局下，老龄人口即60岁以上的人口呈金字塔分布，认为现阶段60~70岁的老人占大多数，且健康状况较好，适合居家养老。另一部分年龄更大、身体不太好的老人需要工作人员照顾，可选社区养老。还有一小部分老人，身体较差，长期没有人照顾，适合机构养老。

另外，提出9073或9064格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看到“在北欧的高福利国家、美国等发达国家，居家养老都是主体”。这也是他们判断的重要因素之一。

三、质疑“9073”或“9064”

1．基于国内外环境的区别，国外养老格局不具参考性

国外家庭医生制度已经发展的很成熟。家庭医生，即私人医生，是对服务对象实行全面的、连续的、有效的、及时的和个性化医疗保健服务和照顾的新型医生。

如在新西兰，全民医保，小毛小病去家庭医生处挂号费35纽币，药5块一个，其他各种化验检查都免费。大病转诊去综合医院后就一分也不用出了。

笔者在日本期间，也了解到，日本的家庭医生制度非常健全，到处都是家庭医生的小诊所，你在你家附近选择你所需要的家庭医生，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所以看病不用排队。家庭医生会对个人进行非常严格的健康监管，对于一丁点的体重增加会非常严苛的要求你改变不良饮食及作息；对于你的一个换牙手术，会从牙齿清洁到换牙，历经七八个阶段，为时两三个月，帮你全部一丝不苟的弄好。

美国人看病也是先找自己的家庭医生。如果需要，由家庭医生安排病人住院或联系专科医生继续为病人服务。

综述，基本西方的模式是，每个人要有一个固定的家庭医生，有点小病就去看看，或者定期体检什么的，如果家庭医生感到自己看不了了，就转给专家看（专科医生很多是只从家庭医生那里接受病人，不接受病人自己跑来要求看病的）。因为固定医生有自己的诊所，一个病人如果喜欢这个医生就可以一直去看他。很多人都是从小看一个医生，一直看到医生退休为止（全家看一个医生的也非常常见）。主要的好处是，这个医生会对你的病史（甚至家庭病史）非常的了解，每次见你也不需要从头看一遍病历。

至于钱的问题，这不是只有富人才看得起，因为看医生统统国家出钱。国家给医生钱，按患者人头给，然后每次看诊也有钱拿。所以对于病人来说，只需要拿起电话预约时间就行了。

有固定的家庭医生就意味着在需要时会能够比较方便的接触医疗资源，健康会比较有保障，所以居家养老没有问题。

但是中国呢？健康管理没人管，小病无人问，大病排队排不到号，看病贵、看病难，十年医改，越改越焦心。国家医疗保险患者及社会医疗保险的患者不能享受在家里治疗的报销政策，这些都使得国内居家养老不能跟国外相比。

2.基于数字推理

未必60 -70岁需要入住养老院的人比80岁以上的老人少。

按照上文老龄人口金字塔的理论认为，60-70岁的老人还比较健康，可以居家养老，80岁以上高龄老人通常不能自理，需要入住养老机构。但问题是中国老人不仅长寿不健康，而且大多数慢性病的突发增长期在50-59岁[1]，也就是很早就会患上老年病。且根据2008年国家卫生服务总调查的结果显示，我国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的两综患病率是43.2%，城市更甚，高达53.4%，；慢性病的患病率为43.8%，城市是53.2%。按照老龄人口金字塔，60-70岁老人人群的基数要远大于80岁以上的老年人基数，再乘以很高的老年病患病率，未必60 -70岁需要入住养老院的人比80岁以上的老人少；甚至还有研究认为，能活到80,90岁，比较长寿的老人身体通常比较健康；所以单纯按照老龄人口金字塔理论去安排养老格局，认为“9073”解决问题是不正确的。或许你会说，那健康的毕竟是多数，不健康的毕竟是少数，说不定也可以套上“9073”呢，但是刚才的老年病患病率就可以看出，“9073”解决不了问题。

有的人说，我的判断来自于市场调查，调查到有90%的老人愿意居家。一、请问你做市调的对象，是在公园还是在街头拦访？你市调的对象是否大都是能自理的。二、即使是这样的数据也是因为市场上没有提供质优价廉的机构养老服务，没有提供另人满意的服务内容和服务方式；三、社会没有这样的氛围。

3.集约化养老，经济效益更佳

记得前一段时间有一篇报道，是关于上海市民对居家养老的核心需求，以及对这些服务提供的满意程度的，结论是首要需求就是助医需求与助洁服务，但在这方面，居家养老模式并不能让老人满意。老人不满意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他们负担不起单独的、分散的、上门的助医服务与助洁服务，而养老院的优势正在于，理论上，养老院可以通过集中式的、专业化的运营，通过规模效应，在相同的预算下，提供更好的医疗与护理服务。

从更高层面来看，集约化的养老，也符合中国的经济与人口形势，归根到底符合经济规律：养老的问题，最终是年轻人的劳动力数量问题，是人口结构问题。年轻人的比例越来越小，年轻人的劳动就会越来越贵，这就使得一方面，子女照顾老人在经济上不划算，甚至不可行，另一方面，保姆的费用会越来越高，而机器人并不能完全取代人。这个矛盾的存在，就会使养老趋向于集约化，专业化，通过规模效应提高效率，用更少的年轻人，照顾更多的老人，换言之，用更低的成本来达到更高的效果。

4.送长辈到养老院孝与不孝的判断标准是：什么样的养老方式更能保证生活质量

身体健康，能动、能旅游的老年人，生活可以自理，并不需要子女照顾。这些老人居家养老，不仅不是负担，甚至能帮助子女照顾孙辈。居家养老真正的困难在于，年纪更大的或患病的老人，他们需要有人照顾，甚至已完全不能自理，片刻不能离人。对于这些老人，最理想化的情况，买一个大房子，请一个保姆照料，再购买家庭医疗服务，子女白天上班，晚上在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如果没有钱请保姆，子女就得在家照料，不去上班，实际成本不仅仅是当下的收入，事业必然也会受到影响，代价非常之大。更差一些的情况，父母在农村，子女在城市，在高昂的房价压力下，无法让父母随自己居住，只能让老人在老家，或请保姆照顾，或委托亲戚经常上门照看，甚至，装作他们完全可以照料好自己。对于最后这一种情况，把父母留在家里，与把父母接到城里来，送到养老院，自己随时去看望，到底哪一个更不孝，答案显而易见。

北京西城的李大爷体形较胖，这两年病情有所加重，家人不敢把他抬到卫生间洗澡，平常都是擦浴。最近，家人发现杨大爷身上长了褥疮，住到养老院以后，护理员可以每周把他抬到洗澡间，洗个舒舒服服的澡。现在李大爷身上的褥疮正在愈合。实际上，当下很多居家养老，在医疗、护理水平达不到的情况下，其实牺牲了老人的生活质量与寿命。不过，当这一切，没有以显著的方式表露出来的时候，人们就理性地忽略掉它。

5.机构养老存在的问题可以优化

怎样更像家？

江平是同代人中声誉最隆的法学教育家之一，更重要的是，终其一生，江平都在为推动中国的民主法治和宪政思想不懈呐喊。这位时代的法学家，他所有的努力均指向一个共同的目标——宣扬独立、自由、民主的法治精神。

9个月之前，84岁的江平先生住进了养老院。照顾他15年的保姆走了，老伴和女儿都觉得这家位于北京CBD的养老院好，一家人商量，没多久就做了决定，一起搬了过来。养老院每天定点吃饭，日日有护理人员照顾打扫，江平觉得挺不错。这位中国法学界的泰斗一生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多要求，唯一的一点别扭，觉得这里“总的来说不太像家，还是想回去”。

怎样才能更像家呢？

这需要养老院更好的优化服务模式，解决“怎样在有专门人24小时提供服务的情况下，还拥有私密空间”的问题，解决“如何把老人家的味道搬过来”的问题。国内的养老院通常是精装静修，配套完备，老人通常是拎包入住。但是笔者在日本、美国却发现一个不一样的现象：养老院除了专业的护理设备外，其他东西都需要老人从家里自带。这样老人来入住的时候，会把家里的老物件等都随身带来，甚至按照自家的摆放格局来摆放，这样在养老院好像在自家一样。

另外，一个高端的养老院，绝对不能像医院一样，白大褂到处跑，医药味道布满楼道。高管养老院不一定是硬件多么的豪华奢侈，而是如何做到更像家，却又比家更好。

怎样弥补缺失的在家养老可以享受的精神关怀？

会员积分卡等多种制度设计

首先是会员积分，入住老人可以通过多种渠道积分，做老年大学的讲师、每人分一分地，菜园子里的菜卖给食堂的积分，好人好事的积分等等；另外家属来看望老人也有积分，每人每月40分的保底分，一个月最少来4次，来一次加10分，少来一次减10分，多来多给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钱。这样，家属有动力经常来养老院看望老人，这个家属的定义也非常宽泛，亲朋好友、同事都可以算上。当形成一个良好的生态的时候，老人便不会感觉脱离亲人，无人问津。

圈层营销，把社交圈子带进来

如何让老人觉得老年生活有质量，很大程度上在于心灵和精神层面的追求能否得到满足，而社交圈是继亲情之后另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只有让老人感觉没有脱离社交圈子才可使他们不易产生孤独感，住进来并留下来。那么进入机构或者养老社区集中养老，又如何不脱离社交圈呢，这就要实施“圈层营销”，将他们的老伙伴、老哥们、老姐们都安排到一起养老，比如烟草系统的、银行系统的、盐业局、中国电信、中国移动、各个高校等等，目前，这些大的国有企事业单位有单位出面集中采购养老的案例，另外，也可以再项目最初规划的时候，找到这些单位，实施“私人定制”服务。

绿植、花卉和宠物

笔者一直认为老了可能更需要贴近自然，满眼的绿色，盎然的生命，勃勃生机的景象，可以老人精神状态积极向上，神情愉悦，更有利于身心健康。而动物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陪伴，某种程度上可以缓解对家人的思念。在国外，园艺治疗和宠物治疗非常的成熟，值得借鉴。

6.社会在不断解放，观念在不断进步

个体有情感需求，但新一代的老人更加独立。80后的父母，特别是城市居民，比起他们的父辈，也就是80后的爷爷奶奶这一辈，独立性已经强很多了，他们有自己现代社会中的社交圈子，有自己的生活与爱好。比如广场舞，就是中老年人的社交圈子与爱好。如果说，80后父母这一代，独立性还是一种朦胧的发展的话，80后的独立性就已经是一种自觉了，他们对子女的看法是，“我有我的生活，将来，孩子长大了，也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不仅仅为孩子存在，而孩子将来也不必以我为中心”。这种独立性，将极大地降低精神上的依赖与索取，当精神上的依赖与索取降低的时候，住在一起的必要性就降低了，反过来说，集中的养老院式养老也会为更多的人所接受。

 

7.住进养老院，享受集中专业化服务的好处

老年人主要的慢性病的患病率依次是高血压、脑血管病、糖尿病、慢性阻塞性肺部疾患、类风湿性关节炎和缺血性的心脏病。这些疾病大多需要良好的生活习惯、坚持不懈的食疗、不间断的药物辅助，但是通常在家中没有这样的环境，养老院里可以提供健康管理，对用药也有严格的监管，另外丰富多彩的老年生活可能比在家中养老，说是跟亲人一起，但由于子女忙，通常只是早晚匆匆忙忙见一面，平时都自己一个人呆在家中要好。

另一块就是老年人的安全风险，养老机构或社区有人24小时服务，医生、护士、护理员随时上门，对突发性意外或疾病的发生，起到及时的抢救作用，通常能挽回老人的生命。

8.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入住养老机构

前北大中文系主任温儒敏教授在微博上写了这样一段话：“听说钱理群夫妇要去养老院了。今天与钱老通电话，证实此事。从电话中感到老同学兴致还不错，说总要走这一步。据说养老院条件还好，他把很多书都搬去，在那边继续写作。”据悉，钱理群教授这一决定的主要原因是其夫人罹病后，无法再长期照料二人生活。

四、我的观点

机构养老、养老社区在中国可能有着更大的发展空间。

对于转型中的房地产公司、物业公司、家政公司及其他行业的投资者来说，养老产业无庸置疑是大风口，是转型的重要方向。但是如何转型？如何抓住养老产业的核心要领，指导迷航，让自己在养老产业波澜壮阔的大海中安全航行？可能需要听一听这个行业实践者的声音。其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养老地产不是卖房子，是卖服务；不靠物业赚钱，靠服务。

参考文献：

[1]《中国老年人口主要慢性病患病率变化与突发增长的分析》钱军程 陈育德，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统计信息中心，北京市，100044